第六十章(2 / 2)
曲慕陶欣赏够了,抱着剧本站起身来,走近一步,低头看他:“我去帮你做饭,很快就回来,你不要着急,床边有时钟,我五点钟就会下来的,等着我。”
姜由听不进去,他直觉曲慕陶要走,很大可能不会再回来,这种猜测叫他害怕:“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吧,我都听你的,我不问了,我一个字都不问了。不要留我在这里,我不想留在这儿,你放过我啊,放过我好不好?”
“说好了,五点钟。”曲慕陶向他粲然一笑,转身脚步轻快地上了石阶,对背后响动充耳不闻。他拉开木门,背后没有一丝光。
曲慕陶走后,姜由绕着铁栏杆走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缺口,这个牢笼就像从地底下长上来的,和万千尘埃连接得严丝合缝。他又试着掰开铁栏杆,可手掌都磨得脱了层皮,情况仍旧没有丝毫改变。
姜由按着阵阵发疼的后脑,坐到地上,同时不断擦眼睛以观察昏暗的铁笼外。随即,他愕然发现贴墙摆着的是木质架,架上摆着红酒,也就是说,这里应该是红湾的酒窖。
姜由真正开始绝望,他终于明白为什麽当曲慕陶打开木门,也没有意料中的光从天而降——他被踢进了无间地狱。
曲慕陶在五点差一分的时候回来。他把托盘放在地上,递了饭进去。为的方便,他专门用了细长型的碗碟,洗涮得看不见一丝污垢,他对缩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姜由说:“水杯就在床边,和钟表放在一起。我每半天就过来给你换水,肯定不会让你渴着。”
姜由没有动,后脑的纱布已经红透了,他沉默许久,气喘吁吁地问道:“你什麽时候放我出去?”
“什麽?我听不见,你大点声。”
撑着身体坐起,姜由一字一句地问:“你准备什麽时候放我出去?”
“为什麽要出去啊?”曲慕陶真好奇,“你待在这儿不好吗?你想要的东西我都给你拿来,你嫌无聊我就和你聊天,你不用出去,也不用做其他事,都有我帮你,这样不好吗?”
意料之中的回答,姜由面上毫无波澜。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曲慕陶是来真的,这个男孩侵入得太缓,太不动声色,等他意识到不对劲已是中了圈套,但还抱着一丝希望,所以他好话坏话都轮番着说,看似穷途末路,也的确是穷途末路。
“你不能关着我,”姜由试着冷静,“总有人会发现我不见了,许越、管家、赵诚钟,还有……”
“虞伽?你想说还有虞伽?”曲慕陶捧着半边脸,满脸不赞同,“可是你们今天不才说过再也不会见吗?管家和赵诚钟你也拒绝了,至于许越,他刚结婚,要忙乐队,要忙蜜月,还有他家的事。这麽一算,好像没有人会记得你啊。”
“你——”姜由骇然失色。
“好了,快吃饭吧。如果你不喜欢,我明天再换别的,”曲慕陶张望他的后脑,“都和你说不要碰伤口了,你看,纱布得换了。”
姜由害怕那些东西不正常,担心曲慕陶逼自己吃进肚,蹩脚地打断他:“我的伤口,是怎麽弄的?”
说来曲慕陶还有些可惜;“我拿酒瓶砸的。那是我最喜欢的一瓶,是你的出生年月啊,19xx,这里面最漂亮的一瓶,听说是姜先生留着送你成年的,可是那天晚上你和虞伽出去了,他就没送成。你说,你为什麽就这麽喜欢虞伽呢,喜欢他到了要丢掉姜先生和阿嬷的地步,他有那麽好吗?”
曲慕陶爬得近了,两颊贴在铁栏杆上,兴味盎然地问道:“你和我说说,他好在哪里,他究竟是哪里好,才让你这麽喜欢?”
“他是好,好在——”
“呃——”
姜由猛地伸手掐住曲慕陶的脖子,那脖子那麽纤细,在他两手相握下就像根绳子,姜由还能感到手下筋脉在跳动。
肺部空气愈发稀薄,曲慕陶脸红得发紫,他眼珠上翻,手搭在那只胳膊上,姜由以为他要挣扎,手掐得更紧。可下一秒,他浑身一抖,力气急速流失,就像爆炸的气球似的倒在地上。
骤然得了氧,曲慕陶捂着脖子大声咳嗽,他手心握着一只注射器,针尖上残着一滴血。他可惜道:“都说了不要弄伤口了,给你扎针我也会难受啊。”
姜由感到身体好似坠在泥里,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他看到曲慕陶打开锁进来,跪在自己身边,凑得近了,他还看到他脖子里的一圈指痕。
曲慕陶掀开那块溃烂的伤口,拿棉签细细地沾走血渍,边道:“我不想伤害你,你也不要逼我伤害你,好吗?之前的话题我们还没说完呢,你为什麽喜欢虞伽呢,因为他对你好?不对,阿嬷也对你好,先生也对你好,我也对你好,那你为什麽只喜欢他呢?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让阿嬷伤心,让先生生气,你当时说,你要……哦自由,你说你要自由,意思就是你觉得先生控制了你。自由——自由——这像不像屁话?
换上新纱布,曲慕陶还在絮絮叨叨:“你呀,就像是城堡里的王子,可是王子只有在城堡里,才是王子啊,对不对?”
姜由意识涣散,彻底堕入黑暗前,他只想到一点:曲慕陶疯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