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1 / 2）

“只是为了这一个原因，只是为了这一个原因。”

“瞧！我有一柄剑，从来没有一个战士佩带过比这更好的剑……可是，无聊的夸口啊！谁能主宰他自己的命运呢？现在我已经没有那样的本领了。虽然你看我拿着武器，可是不用害怕，这儿是我的旅途的终点，我的航程的最后的目标。你吓得退走了吗？这是不必要的惊恐。谁只要拿一根灯草向奥瑟罗的胸前刺去，他也会向后退缩的。奥瑟罗应该到什麽地方去呢？”

“……你们应当说我是一个在恋爱上不智而过于深情的人；一个不容易发生嫉妒的人，可是一旦被人煽动以后，就会糊涂到极点；一个像印度人一样糊涂的人，会把一颗比他整个部落所有的财产更贵重的珍珠随手抛弃；一个不惯于流妇人之泪的人，可是当他被感情征服的时候，也会像涌流着胶液的阿拉伯胶树一般两眼泛滥……”

“嘎吱——”

“哐当——”

姜由在身体一阵剧烈的摇晃中醒来，他睁开眼，眼前漆黑一片。他以为是房间没有开灯，靠着身下冷硬的架子往上挪，本应该贴上墙的手摸了空，再往旁摸索，摸着的仍是空气。

这不是他的房间。

姜由有些慌了，擦擦眼睛，眼前似乎糊着一层雾，一点模糊的光凿穿黑暗透进来，叫他瞬间回想起昏迷之前所发生的种种事情。

曲慕陶，对，是曲慕陶，是曲慕陶在搞鬼。

姜由慌了神，毫无章法地在自己周边试探瞎碰，紧接着膝盖跪空，他闷哼一声跌到地上，后脑不知撞到什麽东西，锥心的痛让他刹那间没了呼吸，脸色煞白，浑身僵直着抽搐。

“……我在杀死你以前，曾经用一吻和你诀别；现在我自己的生命也在一吻里终结。”

姜由蜷缩在地上，像条被遗弃的流浪狗。近在眼前的石块上浮动着尘埃，它们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鼻腔口腔，他耳边轰隆，夹着隐约不明的念白。

缓了一阵，姜由扶住床沿，挣扎着坐起身，借眼前隐约的光看到不远处坐着的身影。

他遽然一震，视线清明。是曲慕陶。

曲慕陶捧着厚厚的一叠剧本正轻声慢读，目睹姜由刚才睁着眼，却像一个瞎子似的胡乱摸索，这会儿总算望向自己这边，他便合上本子靠近来，轻声细语地安抚道：“我都说了，你不要乱动，不然脑袋上的伤又该出血了。你看，纱布红了。”

脑袋。姜由抬手去摸，曲慕陶出声阻止：“你的手刚沾过灰尘，摸了伤口，会感染的。”

“你到底想干什麽？”姜由又慌又急，语无伦次，“我这个伤是不是你做的？”

“我这麽做是想保护你啊，你不是不喜欢和别人接触吗，那我就把你藏起来，这是我们之前就说好的呀，我们说好你想躲开了，就到我这儿来，我把你藏起来，谁都找不到你。”

“我不想躲起来，”姜由说，“那我现在不想躲起来了，你把我放出去，我们到外面去谈。”

曲慕陶抱着膝盖，半张脸压在膝头，他静静旁顾姜由竭力压制恐慌的神情，眼睫扇动间一派天真，他笑起来：“不行啊，如果你出去了，你就会逃掉的，这样我就抓不到你了，不行。”

“我不会跑的，我不是还有问题要问你吗，那个箱子，对那个箱子，我们还没讨论完这件事，你都没告诉我，它是什麽意思，所以我不会跑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放过我，好吗，我们出去谈，我保证不会逃跑。”

“不行。”曲慕陶摇头。

“你在跟我开玩笑对吧？”瞳孔正一圈圈缩紧，后脑好像漏了风，冷冰冰的空气一个劲儿地往里头钻，姜由头晕目眩。

曲慕陶还是摇头。

“不要玩了，我们有话都出去说，我不会再逃的，我保证，我发誓。”

“不可以。”

“你他妈疯子！”再三被拒绝，姜由没了理智，后脑的伤口扯出的空隙越来越大，空气钻进去后成了鼓胀的气球，挤瘪了仅剩的理智。他嘶吼着爬到靠近外界的边沿，抓着那泛着银光的锁拼命摇撼。求生的本能叫他越发恐惧这个地方，他甚至不敢抬头，只能瞧着曲慕陶这一个活物。

他咒骂，哭喊，哀求，曲慕陶却不为所动，而像观赏马戏团表演似的兴致勃勃。

最后，姜由没了气力，渐渐停下来。他的头顶是刺眼绚烂的聚光灯，身下是泛泛尘埃，而环绕在他四周的，却是冰冷却坚硬的银色牢笼——他成了舞台上独一无二的主角，只是缺了道具，唯独身后一张冰冷的铁架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