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元宵(五)(2 / 2)
“有什么要紧,又没别人听见。”小阁主并没因此往心里去,漂亮的脸蛋大多相似,丑陋的品性才千奇百怪:“你家姑娘长得好,玉哥儿以我为美,依葫芦画瓢罢了,养出这么一个好苗子,要连你们俩都看不出来,只怕他要失望。”
冷香花魁从不介意被别人夸赞皮相,可是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似乎味道就变了。锣点紧奏,沈渊没留神唱到了哪儿,更令她揪心的是凭空出现在茶楼门前的身影,那厚重的藏青大氅,片刻不离身的玉佩,还有总紧紧拧在一起的眉,除了折扇公子,还能是谁?
“那是自然,咱们姑……姑娘怎么了?”缓解尴尬的奉承话还没说完,绯月察觉到主子神色不对。顺着沈渊目光望去,大丫鬟立时明白,一边示意绯云别出声,一边用眼神寻求主子的意见。
沈渊既已选择同离家公子和解,便仍然有婚约在身,客人再情深似海,也只能怨有缘无分,往后少见为上。
“紧张什么,他和玉琳琅有交情,今儿是世欢楼的好日子,他来听戏也不稀罕,又不是冲着我。”花魁娘子很快平复心情,淡然自若,“玩你们自己的吧,动静别太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楼上的坐席都有垂帘供遮挡,绯云得了眼色,将那绣有竹叶的淡黄色帘子放下半幅,楼中人多,但凡不是有备而来,谁都不会发现冷香阁的阿晏在最里头的角落坐着。
只是为了元宵热闹,小阁主穿得鲜艳,深杏仁黄遍地缠枝莲短绸袄,金银二色百迭石榴裙,披着有云肩纹饰的宝蓝斗篷,头上簪着花,横插一支口衔白玉的九尾偏凤金步摇。重新换上红衣,沈渊仍然是人群中最惹眼的存在。折扇公子来得晚,随便在堂上找了个位子坐下,假若他迟迟不走,冷香阁一行人少不得要从后门绕开。
前日还盼着人家留宿,和离雪城说过话就想起避嫌,沈渊也知道,自个儿已算不得什么正直女子,和离雪城之间的嫌隙也只会愈演愈烈。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阿玉姑娘之于雪城,凌亦珩之于自己,都是差不多的道理。
况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多年来两下不见,想必离雪城也有委屈。沈渊不是没有反思,自己病势稍有好转,竟没想到先问一问男人的心思,直接按头谈订婚,离雪城会如何作想?保不齐会以为,姓沈的人从没有对他真心,只想给小病秧子找个终身的依靠,把他当冤大头罢了。
抛开强加的年少情谊,其实自己和他两个之间,真的就是如此不堪,宛如一只美丽的蝴蝶,彩衣之下是脆弱的躯壳,纵使生而流连百花间,却不知冷暖,不懂生死,灵魂苍白而空乏。
蝴蝶一生七日,她和雪城却有足够漫长的岁月相敬如宾,直到相看两厌,或谁先撑不住一拍两散。沈渊感到悲戚,可也只能合上眼,不让泪珠滚落,弄花了精心描绘的妆容。
“姑娘别难过,您要实在舍不得凌公子,等以后他去楼里,奴婢们守着,您再和他说话。”
却是绯云会错了意,只当主子浮于表面的痛苦来自折扇公子。丫鬟们终日服侍主人,往往看得最清楚,三日贪欢,沈渊是甘心沉溺的,和凌公子在一起时笑得很自然。绯月或绯云都不过沈渊一人的奴,无权决定姑爷是谁,也没有很坚定的倾向,人都有七情六欲,主子最终想嫁给谁,于她们而言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