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十四 嘉木有枝（2 / 2）

墨觞夫人如何不知晓沈渊的心意，丫头命贱，来往的客人不论谁瞧上了，拉去强作了倌儿也无可厚非，几两银子便摆平。与其叫她们平白受欺辱，或仗着容貌起了不该有的贪念，还不如从根本上断干净的好。

那四个女孩最终都被留下，和墨觞夫人另选的同伴们一起进入后院，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成了粗使丫头，日日重复繁重枯燥的活计，无非劈柴挑水，扫地洗衣。后院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丫头，无人会在意她们瘦弱的身板磋磨得日渐结实，稚嫩的容貌也随着年月朝平庸发展，于是少女最鲜艳的岁数在灰暗中流逝，可也很大程度上保护了她们，免于陷入前面楼上的种种风波，还有不怀好意者的觊觎。

绿珠便是其中之一。

当年，花魁娘子第一个相中的就是她，似乎是因为她的额发，稀稀落落排在眉毛上，很难不叫人注意。绿珠是后来改的名字，另外三个分别叫银珠、容珠、梅珠，一听就知，是交给妈妈们取的。

自那天之后，绿珠再也没见过花魁娘子，只是偶然一次打翻了水桶，被管事妈妈责打时，花魁身边的大丫鬟绯云路过，认出了这个女孩，出言叫了停。

“你是我家小姐留下的，我记得你。”绯云拉着绿珠回房坐下，问她屋里有无药膏子：“罢了，想也是没有的，回头我拿了，再叫小丫头送来与你。你也别怪妈妈，当差做事的，没有不挨打骂。”

绿珠抹抹眼泪，感激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奴婢洗了一夜的衣裳，只想眯一会儿，结果睡着了，没赶上早饭，这才没有力气，打翻了妈妈要的水。”

“噢，是这样。”绯云本想拿帕子给绿珠擦眼泪，略一斟酌还是作罢，只是在她身边坐下：“早上有一碟三鲜卷子，是小姐赏下的，还没有动，一块送来你吃吧。今日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别和人说我帮过你，也别为了这个，就觉得自个儿有了依靠，会害了你自己。”

绯云字字肺腑，绿珠也明白好歹，又是一阵感激的话。大丫鬟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不过两面之缘，举手之劳，不成想，绿珠却记在了心里，时常候在绯云行走的路上，帮她做些活计；见到她忙碌时，绿珠甚至偷偷剩下自己的一餐饭，生怕绯云饿着肚子。

不过两个粗馒，一盘大锅炒的青菜边上放几筷子腌萝卜，竟连汤水也落不着。然而看绿珠微微滚动的喉头，可想而知，这已是她能够拿出最好的饭食了。

“傻丫头，我是小姐身边的，再怎么繁忙，总不至于饿着。”绯云哭笑不得，又不忍辜负了丫头一番好意：“好吧，我去你屋里，咱们一同吃了饭。你对我有心，我请你尝一道猫耳朵，叫厨上的妈妈现做，鲜得眉毛都要掉下来。”

那是沈渊提前吩咐过厨房，给绯云准备的宵夜。冷香阁入夜最为热闹，灶上本就富余，不计匀出一双筷子。热气腾腾的猫耳朵汤端上桌，面片小巧，汤底清澈，飘着碎碎的豆腐丁、青菜末、蘑菇丁，厨娘为讨好大丫鬟，还用剁碎鸡蓉在锅底翻炒过，只闻香气就叫人咽起口水。

绿珠顿时双颊通红，眼神直往自己的饭食上瞟，那粗馒冷菜相形见绌，恨不能藏起来。

“快吃吧，待会儿冷了，可就尝不出滋味了。”绯云笑吟吟将面汤推到绿珠面前，塞给她一双筷子，自己却拿起桌上的馒头，伴着咸菜大口大口咬起来：“我伺候小姐，吃的东西精致，最想的却是这个，记得在家时，过年才可能吃上白馒。往后我若是馋了，可还要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