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面目观察八十(2 / 2)
手冢的语气不是很急,但就恰到好处地贴着她的句尾,忽得响起了。
楠愣了一下。
“唔?”
“你说了——‘侥幸心理’,”对方似乎终于打算和自己对话了,她暗暗松了口气,惊讶之余才开始聚精会神地听他的声音缓缓地说,“如果今天我没有出现在那里、碰到迹部,你的侥幸就中的了。”
“是这样......”
她一时没能理解手冢说这句话到底有什么意义,只能迟疑地拖长了语调。
“所以,有什么对你而言不利的地方吗?——要是我和迹部遇见。”他又问。
楠想了想。
“你会生气?”
“那是因为你依赖那所谓的‘侥幸’,而不提前告诉我。”
啊,所以他果然是......
她确认道。
“因为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我和景吾的事,所以你生气了?”
楠的说法听起来好像她和迹部之间有什么“事”一样,手冢顿了一下,才想起要维持自己之前的态度:“我没有生气。”
“......”
对方的口吻,倒确实不像是真的恼火于这一点,反而却给楠一种他在闹别扭的错觉。
虽然自己对于大多数不在乎的事根本不会钻牛角尖,但她本质上和手冢一样,都是有些固执的人。手冢的固执随着他的认真而投射到方方面面,但也自己一样,对特别在意的事会更执拗一些。
因此当后者此刻稍稍露出对什么紧抓不放的态度,她很快便察觉到了。
“那个,你应该也知道,我真的搞不懂网球的。”
“......你在说什么?”
“啊、就是说......就算让我看你们打网球,我也看不出什么的,所以没什么可透露给他——”
“我没有在担心这个,”对方截断她的话,“也没有指望你打探那边的情报。我没有在说网球的事。”
这倒是出乎楠的意料。
除了网球,迹部身上还有什么让他那么在意的地方吗?
——刚才自己应该老老实实把手冢的联络方式交出去比较好?
她不合时宜地想到。
两人各怀心思地一阵沉默后,手冢才再次开口。
“你们——你和迹部,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在冰帝?”
“不,不是,”楠回过神来,“从记事起就见过。我们的父亲很早就认识,每年都有来往。”
实际上她以前几乎没有去过几次学校,迹部则在英国一直待到国小毕业,回到日本后升入冰帝是他国中的事了。以往他们见面,基本都是由她的父母领着,带去迹部家在英国的庄园别墅,算下来一年平均也有数次,但真正的交流并不多。
“这一年里见得比较频繁,因为都在国内,之后又遇到绑架的事,所以......”
她不确定对方是否想要再了解什么,所以只是简略地说了一些,便没有再讲下去了。
果然,说到的“一起卷进绑架案”的人,就是迹部。
他这么想着,心中却同时生出新的疑问:“迹部没事吗?”
“诶?”
“你是和他一起被绑架的,他没有受伤吗?”
她想了想:“我记得应该没有。”
据她所知,迹部是那场绑架案的当事人里唯一没有受伤的人了。楠向迹部景哉询问时,后者是这么回复她的;实际上在之后见到迹部本人时,她也没看出对方有哪里有伤痕。
“是吗。”
手冢的声音顿了顿,才低声说。
“只有你受伤了。”
但很快,就像是要填盖掉这句话一样,他又说:“不、没什么。我并不是想对这件事说三道四。”
“——楠。”
“嗯?”
快得过分的转折让楠有些难以揣摩,迟疑地附和后,她才听见手冢叹了口气。
像是艰难地下定了决心才将话说出口那样,他轻咳了一声,又压低嗓音。
“你和迹部,你们两个——”
“......”
手冢的语速慢得不可思议,她不由得皱着眉,偏头等他接下来的话。
“——关系很好吗?”
“一点都不好。”她脱口而出。
“......”
对面好长一段沉默。
“......嗯?”
手冢疑惑道。
“啊啊,倒不是说‘不好’,只是‘不好也不坏’而已。”
她拢了拢头发:“‘关系很好’的是父亲那边。”
手冢被她理所当然的语气震住了。
以至于过了一会儿,他接着开口时反而迟疑起来:“你们互相称呼用的都是名字。”
“毕竟认识的时候很小,又是在欧美国家,那边即使相差几十岁也可以互称名字的。而且要用姓氏称呼的话,全家人都是一个姓,不是反而更麻烦吗?”
楠说着,轻轻笑了一下。
“......是吗。”
“虽然知道日本这边比较讲究这些,但反正我们同岁,又早就习惯了,”她停顿了一下,“真的有那么奇怪吗?”
楠这么问他时手冢正在晃神,想要叹气的心情让他的脑子里盘旋着一团将散未散的杂念,直到真的叹出这口气来,他才感到挤压着心头的重量减少了一些:“你说的不无道理。”
仅仅因为称呼的不同,就能够显得人之间的关系有如此大的差别,这确实是从小在本国文化中长大的自己难免会有的习惯。从听见楠和迹部相互以名字相称的那一刻,他便下意识地以为他们关系亲密,有着其他人无法分割的紧密联系了。
这只是先入为主带来的错觉。
然而这么告诉自己之后,在心里,他却仍略带执拗地想着。
——楠和迹部,他们是以名字相称的啊。
真是无可救药的固执。
就连手冢自己,也这么想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