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蛋糕（2 / 2）
简单式样的金属长桌上两人相对而坐，摆着几盘小炒。因着不是吃饭的点，陶琤便叫阿姨挑的简便的上，此刻唐圆对着盘醋溜丸子笨拙地捏着筷子不知道怎么下手，她试图去夹，但刚一挨上，那小丸子就像和她作对似的骨碌碌滚开。
摆了副碗筷意思意思，满腹心事本不打算吃的陶琤被逗得露出丝笑意，拾起筷子拿筷尖朝丸子上一怼，轻松无比戳了起来，举在半空展示了下，便伸过桌面，想直接放唐圆碗里。
筷子凑过来刚微微往下一落，就被顺势低头的唐圆嗷呜一口吃掉。
酸酸甜甜的酱汁在味蕾中爆开，唐圆腮帮子一鼓一鼓，眼睛都在放光。
只有陶琤还举着筷子浑身僵硬，视线飘忽，对上了闻风而动扒在方柱后探头探脑的自家队员，并且耳尖地听到此起彼伏的“哦~~”低声叫唤，混杂着因激动而难以克制的拳头锤肉笃笃闷响。
陶琤:“……”
恰时阿姨正端着托盘过来，脚步一停，而又憋着笑继续走近往桌上放了个碗，晶莹玻璃碗盛着滚落水珠的鲜红草莓，个个饱满厚实，顶部小小一圈绿萼，看起来诱人极了，阿姨笑呵呵道：“从棚子里现摘的咧，又大个又新鲜，你俩带回去尝尝。”然后肩膀一抖一抖地转身走了。
“陶陶——”
陶琤回了神，便见着唐圆有样学样地戳了个丸子举在自己面前，黑眸盛着期待和求鼓励的亮晶晶光芒。
陶琤:“……”
耳边又是自家丢脸队员惊涛骇浪般的哦呀呀惊叫。
“陶陶？”唐圆眼里的光芒慢慢减小，浮出一点不知所措来。
堪称行动快于思考，陶琤下意识低头咬住了面前有点退缩意思的小丸子，待口腔中甜津津带着微酸的鲜汁儿泛开来，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干了什么。
陶琤捏了捏鼻子，有些窘迫道:“你自己吃就行，不用管我。”
没等唐圆反应，陶琤眼神一转，杀向柱子边上一摞脑袋投来的揶揄视线。那一叠脑袋嗖地缩了回去，待陶琤看回唐圆，方柱后像雨后春笋般又暗戳戳冒出一个又一个头来。
好在食堂阿姨走了过去，赶苍蝇似的往外撇手笑道:“又不吃东西，都杵这儿干嘛？出去出去。”
食堂阿姨手握伙食大权，队员个个不敢招惹，虽说现在没了饥饿感的威胁，但习惯使然都苦着脸不敢呛声，死皮赖脸撒娇求饶几句，见阿姨不松口，只好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从食堂蹭出去了。
人都出去了，陶琤僵直的背才稍许放松。
“是因为他们在吗？”
唐圆突然发问，陶琤没理解意思，茫然反问:“什么？”
“因为有那些人在，所以陶陶刚开始是不愿意的。”唐圆将筷放在碗沿，碰撞间发出清脆声响，回荡在安静的空间里听得陶琤心不知为何跟着轻轻一跳，“陶陶的世界中心也不是自己吗？才这样顾及着别人。”
唐圆黑眸平静清澈，如一面银镜倒映世间，万物无所遁形。
陶琤恍惚一瞬，又定神道：“不是。”
“和你说世界中心是自己，说话做事从自身出发，这句话就像是星球本身的存在，是万物生长的基础。我们带着信念和存在意义在此间行走，免不了碰到形形色色的人，发生短暂的交际，比如尤盈盈于瑄舟，我们从山镇到京都相遇分开，一起走一段路程，每个人站在自己的小星球上，彼此有彼此的运行规则和活动轨迹，靠得近了会发生碰撞——像是雷电和树木。”
陶琤指尖缠上细小紫电，轻轻碰触碗上的棕色木筷，随着小小噼啪声炸响，相触的地方迅速变得焦黑，散发淡淡糊味。
“雷电耗尽，树木坏朽，他们相遇会给彼此造成伤害和破坏。当然，也有相安无事，提供助力的，譬如水浇树木，树木会成长得愈发挺拔。所以我们试图平安无事地相处时，便会考虑彼此，调整我们的规则，尽可能地避免摩擦，减少不必要的互相伤害。两个星球冲撞间，可能代表着善意和希望的生灵灭绝，寄寓着美好和未来的花草枯萎，我们谨慎地生活着，有所顾忌和规避，试图保护着彼此的星球平稳运行，互不干涉，大多数的人呢就是这么做的，充满着善意，星球散发着温暖的光亮，一同在整个银河间闪烁光芒。”
唐圆回想起自己在回京路上顺着陶琤视线而见到的星空，深邃广袤的夜空宛如没有尽头，如糖霜般洒落夜幕的繁星散发着微小却璀璨的光芒，遥相呼应，铺就绘成闪耀星河。
所以陶陶说她的信念在于守护生命，就是希望看到所有人的小宇宙都能散发光亮，一起构成那晚所见的星河吗？
“我啊，希望唐圆能有着以自己为中心的小星球，”陶琤笑道，揉揉唐圆的头，“但也能看到别人散发光芒的星球，学会避让和守护。当然也有恶意的人，他们的星球横冲直撞毫无顾忌，唐圆遇到了也得保护好自己。”
唐圆还在深思，陶琤并起食指指节搓搓自己鼻尖，为自己幼稚的比方颇感不好意思，耳根微红，道：“是不是说的有点奇怪，唉我也不是专业的，真不适合给你灌输这些，听听就过了吧。”
唐圆轻轻摇摇头：“不多，我还想听陶陶说呢。”
陶琤瞧了眼方柱上的时钟，笑道：“下回吧，我给你找个专业的陪聊，她比我靠谱，把草莓带上我们过去。”
要是以往，唐圆早升起了排斥的念头，现在却带着一股淡淡的期待。
别人的星球，会是什么样的，散发着光亮吗？拥有着怎样的运行规则，行动轨迹？
唐圆捧起那碗草莓顺从地站起，容颜清秀白皙，脸颊还带着一点点婴儿肥，松散扎着的麻花辫垂落胸前添了分俏皮，简单卫衣加笔直的破洞浅蓝牛仔裤，细瘦脚腕下一双干净白板鞋，冲陶琤星眸一弯，脸颊微粉，笑容充满纯粹的信任和憧憬。
陶琤也撑不住柔和了神色。
唐圆低头看了眼玻璃碗中的粉红草莓：“说起来这个草莓和以前陶陶给我的蛋糕上的不太一样诶。”
以前我给的？陶琤一怔，笑说了句：“是吗？”她带着唐圆出了食堂，拐弯走到电梯处，摁亮按键，只记得自己在s城托警务司缉查部的程副队长帮自己带过一个草莓蛋糕给唐圆，蛋糕上的草莓都是被剔除了萼片的粉粉一小颗，和基地里刚摘下来又大又饱满的是不太一样。
现在想想，唐圆是怎么知道有草莓蛋糕的存在，是否和自己有关？除去在s城，难道自己还给过唐圆蛋糕？
粉色蛋糕串起破碎片段在陶琤脑海中闪过，似有什么存在过，又像是什么也没留下，最后汇成了带有迟疑的一句问话：“唐圆你——真的是十八岁吗？”
唐圆连数字都搞不清楚，靠教才知道十点过四个小时是十四，当初问年龄她是怎么脱口而出十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