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如参商(八)(2 / 2)
一众人吃吃喝喝,天南地北的乱谈,直闹到过了子夜。
七弦宫在扬州城中,几人在堂中还能听到外边人家放的炮竹声,此起彼伏,好是热闹。
桌席上的酒只多不少,那小釜下的火已经熄灭了,空中盘旋一两缕细烟,桌上杯碗皆空,阳春四人这晚上很疯了些,都喝的醉的伏在桌上,不省人事。
鱼儿也是,脸颊艳胜春华,撑着脑袋,眼皮半阖,已有些撑不住困意。
唯独清酒,清醒如常,向着外边而坐,杯中金酒泛波,和着外边万家热闹,一起饮到了腹中。
清酒站起了身,拍了拍鱼儿肩膀,说道:“鱼儿,回房中睡去,不要和他们混在一起,免得着凉了。”他们的身体还不是现在的鱼儿能比的。
鱼儿迷迷糊糊的站起了身。清酒问道:“还站不站的稳,要不要我抱你。”
鱼儿摇了摇头,却伸出一手来,说道:“牵着就好。”许是喝了酒的关系,这声音格外的软。
清酒心里一动,面上露出温柔的笑,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这种时候向我撒撒娇也是可以的。”
岂知鱼儿低头思索,好像考虑了一下,然后认真的摇头:“不可以,要和清酒一起走。”
清酒笑道:“固执。”
路边灯柱之中的烛火,光芒细微,但对于清酒和鱼儿来说,辨明路径已经足够了。
两人绕过回廊,走到院子里,白雪在脚下轻响。
鱼儿脚下一没落稳,踉跄一步,半跪在了地上,好在白雪堆积已有些深,也没如何磕着。
清酒笑道:“说了让我抱你罢。”
清酒半蹲在她身旁,要扶她起来。
鱼儿回过头来看她,四目相对,深刻的凝望,离的这般近,四下里静悄悄的。
清酒身上的味道伴着冬日清冽的风飘来,鱼儿呼吸一紧,天上飘着冰凉的雪,她脖子根却泛起一阵难言的热度。
鱼儿痴望着那双眼眸,觉得那是一处漩涡,深深的吸引着她,将她整个的缚住,无处可逃。
无意识间,鱼儿离她越来越近,许是醉酒的关系,她此刻飘飘然,觉得这世间没什么事好怕的。
鱼儿微抬下巴,唇瓣落在她觊觎已久的位置上,那处的柔软让她的心顿时融成了一滩水,直想就此溺死其间。
鱼儿急不可耐,想要更进两分,双手抓住清酒的衣襟,自身整
个的压向她,也将她拉的更靠近自己,一个没把控好,压着人双双倒在了雪地。
鱼儿就势压着她,被她身上的温热包裹,一阵一阵酥麻从尾椎直冲头顶,她急进的伸出软舌,抵着清酒牙关,想要拨开城门。
清酒却将双手搭在她肩上,将她推了开来,唤道:“鱼儿。”
鱼儿身子一颤,全身上下的热血好像一瞬间都冷却了下去,眼里的一片混沌不复存在。
方才看着清酒的模样,她鬼使神差的就亲了上去,虽有几分是恍惚,但后面更多的是想借着醉意,表露自己的心际。
她经了任轻狂这么一遭事后,唏嘘不已,不愿临到头来再后悔——还没来得及说爱她。
她咬着牙,心中绞着疼。她有几分把握的,但是清酒推开了她,这么的冷静……
平日里的那些只是错觉么。
鱼儿无措,抱住了她:“你觉得恶心么。”
清酒要拉开她的身子,叫道:“鱼儿!”
鱼儿禁不住心里头的绝望,破天荒的哭了出来,滚汤的泪水落到清酒的脖颈上,抽抽噎噎:“你讨厌我了么。”
清酒拉了拉,见这丫头就是抱着她不撒手,怕是害怕极了。清酒哭笑不得,所幸就抱着她躺在了雪地上:“被占了便宜的是我,你哭个什么劲。”
鱼儿道:“我……”她虽有打算不成功,可能会与清酒关系疏远,但是终究抵不过心中的欲/望,可望不可即,她不知道自己能压抑多久。
鱼儿眼中发热,紧紧抱住怀里的人,赴死一般的决绝:“我喜欢你,清酒,我爱你。”
鱼儿紧贴着清酒的颈窝,泪水不止,她也不知自己竟这般能哭的:“我爱你。”
清酒抚着她的脑袋,顺着头发,摸到耳鬓,擦过她的耳朵,惹得鱼儿一阵心痒,心痒又心焦。
清酒笑哼了一声,不急不缓的说:“所以你就这般猴急,在这里亲我,也不顾别人会看见了。”
鱼儿猛然抬头来看清酒,眼角还挂着泪珠。
鱼儿抿了抿嘴:“清酒,你不要总是让我猜你话里的意思,我想要听明确的话。”
清酒的话总是暧昧不清,让别人去猜。她虽能从这话中听明白清酒不排斥她,但她不敢确定。
鱼儿神色有些急,模样显得十分委屈。
清酒坏心眼的沉默了好久,她推着鱼儿起了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说道:“这里太冷了,回屋去。”
清酒往卧房走,鱼儿紧跟在后边,酒已醒了大半,心一直悬在半空中。
直到进了房中,鱼儿忍不住叫道:“清酒!”
清酒转过身来看着她:“喜欢的,我喜欢鱼儿。”
清酒摸了摸自己心口,笑道:“鱼儿没感觉到吗?”
鱼儿一颗心还没落在实地上,就像除夕的爆竹一样炸裂开来,飘乎乎的,眼中不禁又滚了泪下来:“因为清酒总是虚虚实实。”
清酒道:“你怎么又哭了,从我见你开始,你不过哭了三回,今日便占了两回。”
清酒取了手帕要给她来拭泪,谁知鱼儿上来抓着她的胳膊,这一次倒比先前急了些,吻住了清酒。
鱼儿进了两步,逼的清酒退到床边,倒在床榻上。
鱼儿碰触到日思夜想的人,长时间积累的相思骤然爆发,如吞了春/药一般,只是亲吻,也能得到从不曾有的欢愉,让她惊喜到无所适从,罢不了手。
清酒将头一侧,避开了鱼儿的嘴唇,谁知鱼儿唇瓣旁挪,吻到清酒的耳垂上,又亲又咬,一会儿又往脖颈处挪去。
清酒被她闹的有些痒,笑的直颤,细碎的声音打在鱼儿心上,她觉得自己发了疯,想要将清酒拆骨入腹。
清酒倒也不呵责推拒鱼儿的闹腾,只是鱼儿吻到后边都不得章法,她眸色渐深,知道再闹下去,自己就把控不住了,喘了一口气,将人捞了起来,夹住她的脸颊,问道:“你从哪里学的这些混招?”
鱼儿脸上一红,本就因醉酒艳红的脸,现在愈显娇嫩。
鱼儿不答。清酒也不追问,推了推她,说道:“去洗漱了,不早了,歇息罢。”
鱼儿不走,蹲在她腿边,依偎在膝前,执着她的手,像捧着珍宝一般,甜甜的笑了笑,那笑太过美好,竟叫清酒有些移不开眼。
清酒温柔问道:“怎么了?”
鱼儿道:“清酒,我娶你好不好。”以往从未想过这样的事,瞧见任轻狂求而不得的疯狂与痛苦之后,那没曾萌头的占有欲渐渐清晰,这样的念头曾一闪而过,如今,她却明明白白的提了出来,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醉了。
鱼儿仰头对上清酒的眼睛,她瞧见她的神色更柔和了些,心情有些难以抑制了,却听她断然道:“不行。”
鱼儿一怔,问道:“为什么,你不想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清酒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好半晌,她摸了摸鱼儿的脸庞,说道:“鱼儿,爱一个人很简单,只需要全心全意对那个人好,一直想着那人就可以了,但是在一起,成为伴侣却很难,两人之间不能只有爱,还有责任。”
“责任?”鱼儿一脸茫然。
鱼儿还在思索,清酒已经转了话题,问道:“鱼儿,你见过大海吗?”
鱼儿摇了摇头。清酒问:“你见过一望无垠的沙漠吗?”
鱼儿依旧摇头。清酒又问:“你见过千里连绵,直耸云霄的雪山吗?”
鱼儿不解,问道:“清酒,你想说什么?”
清酒道:“九霄山庄再往东去,便是怒涛吞天的碧海,无边无际,没人知道是否有对岸,那不是江河能比拟的。川蜀往西去,雪山如屏,如西方尽头,似通天之路。再往北走,黄沙漫漫,寸草无生,一片无边的死亡之地,却有商贩往来,更有百姓居住,神秘莫测……”
清酒徐徐讲述,这些地方鱼儿从未去过,更未听过,听得清酒此刻提起,惊奇之余又有些神往。
清酒道:“你不是江河之畔的鲤鱼,你是大海里的蛟龙。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困不住你。”
鱼儿心念一动,问道:“清酒,你是不是嫌我还小?”什么也没经历过,还什么都没有,却妄想束缚住她。
清酒捧住她的脸,笑道:“我不允许我的爱人什么也没见识过。等你去过这些地方,见识过这花花世界,遇到成千上万的人,与他们打过交道,不再只是围着我们这几个人转,到时候你还是喜欢我,我便嫁给你,如何?”
“真的?”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