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伽番外（2 / 2）
“为什麽？”薛述急眼，抓住栏杆愤怒地摇晃，“你之前说小孩子不能多问，可我现在是成年人，我们平等对话，我怎麽就不能问了？”
“因为那是我的隐私。”
少年撇嘴：“不是都前任了吗，还隐私啊。”
“不管是前任还是前前任，我都不会回答。”虞伽语气淡淡，实则不容反驳。
薛述吭哧半天，只憋出一句话：“你不会还喜欢她吧？……你不说不代表我不能问啊。你都快四十了，女朋友都没有，可见你这个前任对你伤害多大。我也看得出来，你肯定是想把她忘得干干净净，不然你这房子里怎麽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但你想啊，你们既然都分手了，你也有意识要忘掉她，说明你自己心里是很明白的。不是说忘掉一个人最快的方式就是开始另一段感情吗，你或许可以跟其他人在一起试试呢？”
“女朋友？”
“对啊，”薛述看他笑了笑，明明心里嫉妒得想杀人，脸上还要装着大度，“你喜欢什麽样的，跟我说说，我或许……或许有人适合呢。”
“多谢你好心，但用不着。”
“我不给你介绍我同学啊，我身边可多了，二十三十四十的都有。又或者，你喜欢五十？”
“说什麽呢，”虞伽破功，笑出声来，推开他凑在自己眼前的脑袋，抬手推高滑至鼻梁的眼镜，“你给我介绍再多也没用，还不如给自己找个女朋友，可能对方成绩不错，还能适当地激励激励你。”
“我不要。”
“怎麽了，你这个年纪不想谈恋爱？”
薛述掰着手指，装着不经意道：“……我不喜欢女的。”
“……”虞伽沉默，“哦。”
“我不喜欢女的。”
“听到了。”
“我不喜欢女的！”薛述不满他的反应，语气一次比一次重道，“意思就是说我喜欢男的，男的！”
“不然还有第三种性别吗？”
薛述泄气：“你怎麽一点都不惊讶啊。这件事我藏了好几年，对谁都不敢说，你还这个反应。难道说，是我太小题大做了？”
“我见多了，所以不奇怪。”
“我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还交过女朋友，结果证实我真是……”他含糊带过，眉间显出几分少年人的失落惆怅，“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说出去啊。而且我发现我品味还蛮单一的，我喜欢那种精英相，像你这样的……”
有时候，相同属性的人之间的感应系统的确妙不可言，虞伽从没向他表现出丝毫不同，这会儿听他这麽一讲，居然心口动了动，大抵是被戳中事实，有些心虚。
“我都那麽坦诚了，你也跟我说说呗，你喜欢什麽样的？清纯的，性感的，知性的，还是年长型的？”
虞伽不说话，薛述渐渐后悔，犹豫着该不该打圆场，忽听他说：“漂亮的。”
“啊？”
“我喜欢漂亮的，那种暗暗的、很自私的漂亮。”
薛述茫然：“还有这种类型？”
“少见多怪。”
“喔我懂了，你说的是你前任吧？能让你这麽念念不忘的，想想也知道肯定很漂亮。怎麽，你们分手是她嫁人了？”
“死了。”
“……死了？！”少年险些咬到舌头，一句话在嘴巴里转了几圈才蹦出口，“怎，怎麽死的啊？”
“自杀。”
尽管虞伽没有多余的表情，语气也平静得仿佛在说无关自己的事，但薛述还是觉察到他的不愉快，于是他咬住嘴唇，没有再问。
薛述的安静给了虞伽机会去回想那段记忆。
诚然，他至今没有忘掉姜由，也是忘不掉的。人生难有第二个十五年供他去经营一段感情，少年时光仅此一趟，他乘上了，是幸运，后来半途下车的事实也没法改变，他早早学会了不怨愤，只是偶尔想起，难免觉得遗憾。
那时姜由自杀的消息震惊了整个圈子，谁都没想到前不久还活蹦乱跳的人突然之间就没了。尤其许越，他中断蜜月，回来参加葬礼，全程没有说过一个字。在门口碰上虞伽，他们也只是并肩立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扭头就分道扬镳。
所有人都说姜由是意外身亡，知晓真相的人可能只有虞伽和老管家，但他们二人之间，又只有虞伽看得清楚。他明白，从一开始，姜由就注定会困死在胡同里，他是原地打转的人，一分惧怕迟早会涨成十分，何况有曲慕陶。
虞伽其实已经不太记得这个男孩了，他和他的交集不多，只记得那是一个很精明的人。他们全然不同，如果说虞伽是迁就姜由，那他就是在算计。一切都走在轨道上，危机总是匍匐在四周，变故发生只是一瞬间。
但有时，他在一方荧幕中看到这个光鲜夺目的青年，周身总会泛起一股莫名的寒意，理智告诉他这无关紧要，可紧压的愤怒提醒他：曲慕陶是杀人凶手，是他蛊惑姜由，允许他接受一把火来烧掉自己。而姜由愚蠢，当真着了他的道。
是以，虞伽又同情姜由，他以为他曾经历过一次无人可知的摩洛哥之旅，以为自己潜在海里，自由又浪漫，却不知道那其实是一方伸手就能触底的溪流，他的谎言尽数暴露，甚至被当做武器。
前年，以曲慕陶为主角的文艺电影在国际电影节上大放光彩，包揽数项大奖，同年，他发表单曲，歌名取作《摩洛哥的脸》，作词者未知。
当时许越给虞伽打来电话，他像得了失心疯，在电话里不顾形象地咒骂，尖叫着骂：是那个姓曲的，是他，就是他！是他杀了姜由，是他，是他！
虞伽能如何？
“今天的月亮真圆。”薛述忽然说。
“嗯，”虞伽抬起头来，沉默后笑了，“挺圆的。”
他能如何，不过悄悄挂掉电话，拒再谈及这段往事。
人总要过自己的生活，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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