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单挑(上)(2 / 2)
雨晴回来,看见弟弟蹲在地上收拾残局,把事情一问,很是恼火,就带着方敏上那孩子的家说理。结果那小孩娘是个举人姨娘,很是跋扈,反而隔着门痛骂了一顿。
那妇人污言秽语很能颠倒是非,骂人极为刻毒,直说早知道方家人贫贱,没想到竟无知到这种地步,她夫君乃举人相公,儿子以后也要进官学考功名,那里是方家几个当垆卖酒抛头露面的贱妇养出的来的野种可以相提并论的,赶紧回家卖酒去吧,没我家郎君帮衬那几个酒钱,你们养活自己的能力连牲畜都不如。
雨晴说她不过,气得直哭,领着小敏回来了,心里却委屈不过,在这掉眼泪呢。
小敏倒是想得开,穷人的孩子,本来就要多承受一些,习惯了那些白眼,也就不觉得有什么。
没什么?放屁,给我过来。宝月恼火上来,竟把过去在女学学的种种说话礼仪踢开,学着二娣说粗话。
不过这会,妇德妇容妇功都不会好使。宝月拉过小敏,先嘱咐雨晴,不让她把这件事告诉二娣。理由是,嫂子生意忙,别让她操心,小事情。
然后给小敏换了衣裳,姐弟俩又去东市跑一趟,重新买了墨砚。挑选的时候多逗留了一会儿,在书斋里随手地指——诗书礼易,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孙子六韬,乃至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指到哪里聊到哪里,说说这成书的背景大概,其间的朝代,后世的影响,天马行空,畅快恣意。
小方敏充满好奇,可当然不懂。宝月意思也没让他懂,就是熏陶熏陶,给他一点新鲜,在书斋流连一下午。
倒是付钱的时候,那书斋老板多看了宝月好几眼,脸上满是笑意:“我见过很多来挑书的客人,识文断字的大有人在,少有姑娘这般潇洒广博的,市井之间,当真是藏龙卧虎,后生不可小觑。我这里有一方好墨,我儿在太学念书,开春的时候带走三方,还剩一方,就当赠给有缘人。”说着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来,交到方敏手里。
“你有姐姐如此,将来必成大器。”
方敏看看老板,又看看姐姐,有点踌躇。
说什么必成大器啊,宝月心想,月底她就走了。不过这墨砚……“你收着吧,快谢谢人家。”
从东市回来的时候,还给方敏买了串糖葫芦,给雨晴和老太太包一包软糕,二娣舍不得的狗皮膏药也买了一叠,徐宝月那点私房钱就算是败完了。
第二天吃过中饭,徐宝月小课堂关张,一大早和方敏都没见人,雨晴纳闷了,跑哪去了?
后来的事情,雨晴还是从对门小子蔡俊嘴里听来的——
徐宝月吃过中饭,就带着小敏去坊里私学堵那小孩下学。黄昏时候,一群小孩背着书篓出来,就看见徐宝月肥肥壮壮,白胖白胖的身子堵在巷子唯一的出路那,遮住了光,一脸漆黑的发问:“昨天谁打的我弟?”
吓得几个小屁孩缩在一起,怂得像乌龟。
宝月也不帮手,就跟小敏说,谁上回挑的头,你叫他出来单挑。
小敏就走到一个孩子前面,那王举人的儿子长他半个头,壮,高,刻薄气质似他老娘,不过这会脸色惨白惨白,也看不出什么气质不气质了。
“打吧,踌躇什么呢。”宝月催。
方敏冲上去和小王抱成一团,那小王心眼随他父亲,看出方家姐姐这个架势,好似并不打算来帮手,只要公平一对一,难道还打不过这瘦小的方敏?也放出狠手,两人扭打起来。
这边俩小孩大战乾坤,在徐宝月眼里不过毛毛雨,热身都不算的运动——她六岁以前,就把老爹军队里军属的同龄男孩们捶了个遍,没人打的过她,出了名的女流氓,那时候的徐宝月很好辨认,一群屁大的孩子中间,雄赳赳气昂昂走在前头那个就是。
而且不知随谁,年幼的徐宝月还有很官瘾,要让那几个男孩喊她王上,给她俯首称臣地下拜,然后封这个封那个,小宝月拥有一群自己的“属官”。
不过不幸后来被军属妇人告状,又被虞王妃发现自己女儿居然私设“朝廷”,直呼反了你,拉回王府后宅,自是一顿好打。
唉,好怀念啊。宝月想起自己“称帝”的那些年岁,已经一江春水向东流了,唏嘘,感慨。
打到哪里了?回过神来在看,只见两个孩子已战到激烈处,方敏落于下风。王举人的儿子发了狠,揪着方敏的头发又挠又抓。而方敏则事先被宝月叮嘱过,打人不打头,不打脊柱,就打那些容易疼不容易伤的地方,所以很是留力。
宝月仍是站在旁边抱着手臂看,但张嘴开始喊:“加油,使劲,攻他下盘,出左拳,右拳,爬起来动作快点!顶他腰,对了!就这样,捶他娘的,打!”
她点到的位置都是空门,小方敏按着路子打,越战越猛。宝月这才稍微露出一点满意,这等资质吧,放在她称大王的时候,勉强可封个牙门将军。
最后,方敏绝地逆袭最后骑在那小屁孩身上捶的对方鬼哭狼嚎。
其间,其余几个小屁孩看了心虚,偷偷捡起书箱想撤,谁知道才偷偷挪了几寸,就看见徐宝月的身影逆光叉腰堵在巷道,像一堵不可逾越的墙。
“你们不是喜欢抱团欺负人吗,如今你们的好弟兄在挨揍,不去守着,等会谁送他回家?”
“方家姊姊,我尿紧。”“是啊是啊,俺还有功课没写哩。”
“写什么功课?我弟砚台都被摔了你还想写功课?尿给我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