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丧钟八十一（2 / 2）

“殿下，此法不可，此处乃漠北大齐边界，大雪得下到二月才停，这样的寒冷，脱了衣衫是会冻坏的。”

“元帅，如果漠北不久便攻进来，我等中原倦怠依旧，在大雪中寸步难行，众将士只有送死。”

“殿下言之有理，可如今的寒冬，将棉衣脱了，怕是不少兵将都冻坏了，撑不到漠北进攻。”

“那么如此，那便慢慢来，先是将厚棉衣脱了，继续训练！”

众将士将赵熙延骂了个半死，都说这是绣花枕头，保暖自个，要冻死他们。赵熙延回了营帐将身上的狐裘与棉衣都脱了，换上了秋日武士短衫，在校场中练习对战。孙鸿志与秦淮安见了，拿着狐裘追着赵熙延要他穿上，不要冻着了。赵熙延不管不顾，将狐裘送回了营帐，自个在校场练着。孙鸿志和秦淮安见了赵熙延如此固执，也只得陪着换了秋衫。秦淮安冻得龇牙咧嘴，直打哆嗦。元帅的几个儿子与孙子纷纷跟着换了衣裳，众将士见这般也不得不换了秋衫。赵熙延在校场中指点秦淮安练剑，练刀，秦淮安被赵熙延打了好多次，痛得直捂痛处。赵熙延不断挑衅秦淮安，秦淮安一直不想打了，赵熙延就是不放过他，两人练了一早上，竟然出了汗。用过午膳，赵熙延还是着那身秋衫巡视着，第一日将士们都冻得手脚僵硬，赵熙延却令他们不得休息，继续练。如此这般过了半月，竟然也就冻伤了几个偷懒的，其他人竟然抗住了。秦淮安发觉自己好似身体强健了许多，也没有这般怕冷了。赵熙延知道秦淮安是女子，身体比不得男子，每日唤人熬了姜汤让他当水喝。

这般日子白日训练兵将，夜晚赵熙延与镇北侯、怡亲王商讨应对良策，倒也充实。赵熙延与秦淮安还是有空就在烛下写信，相隔千里，还望一纸书信递相思。秦淮安因着冬日，天寒地冻，行路困难，也鲜少收到沈寄月的回信，但也有一两封。但是赵熙延写了那成山似的书信寄给王妃，却连张白纸都未曾得回，仿佛石沉大海一般。赵熙延见秦淮安收到沈寄月的信那般欢喜，心下满是落寞。这日一大早，赵熙延起来瞧日出，漫天的白雪皑皑，那东方翻白，旭日东升的景象美煞赵熙延。瞧了美景，急忙忙跑去画了幅漠北白雪日出图。刚画完，探子便来报，漠北宣战了！昨日漠北大汗祭祖宣读讨伐书，点兵要讨伐大齐。赵熙延赶忙丢下画笔，换上铠甲，去寻元帅出击。元帅急忙忙点兵，赵熙延让秦淮安在营帐中哪里都不要去，带着孙鸿志随着元帅飞骑去了城门。城门外，远远的瞧见漠北大军已经快兵临城下。镇北侯带着赵熙延与怡亲王，前锋等站在城门上。弓箭手与大石都已经备好，就等漠北来攻城。

“岳万山，你个老匹夫！”领头那人满脸络腮胡，正是漠北三王爷，乌兰跋。乌兰跋向来不喜多费口舌，带着三万人马欲攻城，三万人兵临城下，踏马而至，尘烟飞扬。漠北骑兵搬来爬天梯搭在塞岭城门上，一边将偌大的原木，几十士兵撞门。镇北侯命令大齐兵将扔石块下去，赵熙延令城门士兵以巨石人力合力守门，不得令不可开。赵熙延眼瞧着石块要没了，不能抵御爬上来攻城的漠北兵，赵熙延一声令下万箭齐发。漠北兵败退了些，镇北侯的大儿子岳甫忠便带着一万人从城门出去迎战漠北兵。赵熙延跟在镇北侯三子岳甫礼身后，带着三万兵将包抄而出。赵熙延心下有些慌，他从未杀过人，但是如今如此激昂混乱，赵熙延下意识挡住了砍向自己的大刀，反手将那漠北兵将杀死。赵熙延瞧着鲜血四溅，这世界仿佛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赵熙延骑着战马，没有退路，一路杀敌。但他从未有上战场之经验，也被砍伤了手脚，更有一刀砍向了赵熙延的后背，皮开肉绽。赵熙延感觉不到疼，一味着砍杀敌军。乌兰跋不知道那是大齐端王，只见他身上铠甲并非一般兵将能比，欲取他性命。乌兰跋踏马向赵熙延杀来，赵熙延使出浑身气力迎战，却被击倒在地。岳甫忠瞧见端王有难，飞身过来，挡住了乌兰跋大刀。乌兰跋一脚踢上赵熙延的胸膛，赵熙延便吐了口血。岳甫忠于乌兰跋纠缠在一起，过了十几招，岳甫忠落了下风。乌兰跋正欲一刀了结了岳甫忠，赵熙延却拿起刀使了全力砍向乌兰跋的手，乌兰跋见了红，岳甫忠欲砍上乌兰跋，乌兰跋却俯下身子，踏马走了。岳甫忠扶着摇摇欲坠的赵熙延，一路欲杀出去，却被重重包围着。赵熙延此时身上已经满是血污与汗水，完全不像在冬日，倒是像夏日。赵熙延推开岳甫忠，拿起刀砍杀出去。两军混战一个时辰,岳甫忠护着赵熙延厮杀了出来。漠北鸣金收兵，镇北侯也鸣金收兵，漠北兵见讨不了好，便回漠北去了。留下一地鲜红，染红了皑皑白雪，倒下的那些人，交织混乱，分不清谁是谁。赵熙延撑到最后一个漠北兵撤离，轰然倒下。

岳甫忠背起赵熙延，催着城门大开，匆忙回了大营。此战亡了三分之一的兵将，却杀漠北兵将不到六千。镇北侯心下百般滋味，见自己的三个儿子都挂了彩，端王更是身受重伤，如何向朝廷交代。

赵熙延在营中昏迷了一日一夜，外伤内伤皆重，昏睡了些时日，勉强醒来。秦淮安见岳甫忠背着的赵熙延时，那一身血污，吓得魂不附体。军医替赵熙延清理了伤口，开了方子，秦淮安便煎药伺候他。赵熙延养了几日，精神刚好一些，漠北又来攻城，连怡亲王都观战。此次镇北侯用了良策，没有与漠北兵纠缠许久，速战速决，不敌则退。不敌则退看似窝囊了些，却也是当下大齐保存兵力最好的办法。漠北兵叫嚣要杀了端王，取端王首级以泄大汗之恨。几日打斗，大齐虽败，但折损兵将并未似漠北第一次攻城那般惨重。到了雪融之时，漠北兵优势除了兵精，作战也不占多少优势。

赵熙延身上的伤口，与胸口的内伤也都调理得差不多。这日赵熙延带着秦淮安站在城门观战，只见镇北侯指挥兵将以四方围阵，双层兵将包剿漠北兵。这日竟然难得小胜了漠北兵，举军欢腾。正当漠北兵剿杀了许多，还有些悍将悍兵正寻思退路时，苏日安从城门外竟然带着一小队人马去追穷寇。镇北侯令他不许追，苏日安当做充耳不闻，一定要追。赵熙延担心极了，都说穷寇莫追，追过去还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命回来。赵熙延没想其中，便不顾镇北侯劝阻，带着人马追了出去。果不其然，在漠北境内，苏日安被漠北兵杀得片甲不留，苏日安也受了重伤。赵熙延带着人马杀了起来，护着苏日安，赵熙延本就旧伤未愈，如今又加新伤。孙鸿志怎能不知道赵熙延旧伤未愈，一路护着。多日未曾出现的乌兰跋便来了，乌兰跋已知道了这个好看的男子是大齐端王，更是直直往端王这边来，招招都在要赵熙延的命。正当赵熙延的兵将折损严重时，漠北又增派了援军。苏日安有些怕了，怎会如此，他望向赵熙延。此时赵熙延与孙鸿志与乌兰跋缠斗着，苏日安也跑来交战。赵熙延等人被包围了，正欲鱼死网破时，镇北侯带着大军直直追来。乌兰跋见将赵熙延伤成重伤，又瞧见乌泱泱的大齐军队要到了，便令人撤退，退到半路，乌兰跋便令人放箭。乌兰跋亲自搭弓射箭，命中赵熙延的胸膛，赵熙延便直挺挺倒下。苏日安见赵熙延为了护自己，新伤加旧伤，又命中了一箭，也是七魂不附体。

赵熙延被抬回大齐军营，撑着最后的意识同镇北侯说，不管他生或是死了，此刻便宣告大齐端王战死，将捷报与他的死讯报给朝廷。苏日安觉得实在对不起赵熙延，泪如泉涌。赵熙延抬回军营，请了军医，军医查了一番赵熙延的伤势，暗自摇摇头。秦淮安无法接受赵熙延可能醒不来，红了眼睛，拎起军医的衣领，情绪激动。“你说，端王怎么了！你摇头什么意思！”

“端王旧伤未愈，新伤伤势沉重，我开个药方，内服外用一起，如能熬到明日，便能转活。如不能，那便.....”

“你说什么！你胡说些什么！端王洪福齐天，绝不可能！”

秦淮安红了眼睛，不可置信，久久不能回神。苏日安瞧着昏睡的赵熙延，身上血污满是，皮开肉绽，红着眼跪在床边。他心里满满都是歉意，他不想这样，未曾想这个未曾有何交情的姐夫，会拼了性命去救他。镇北侯满是叹息，将端王丧报装进了军情匣里。

少元帝接到八百里加急军报时，最后一字阅完，手都在颤抖。日落西山，钟鼓高楼，孝服人敲响了丧钟，整整八十一声。日暮余晖，大雁北归，丧钟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