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2 / 2)
“我也去审讯室,顺路带他过去,你去忙吧。”叶煊说着就往前走,既没看秦觅,也没看王浩宇。
“好。”王浩宇松一口气,对秦觅交代:“你跟着去吧,下次别乱跑。”
“好,谢谢。”秦觅不紧不慢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路,刚上二楼叶煊就开口:“你别告诉我,这么巧你就是蒋恬的心理医生。”如果到现在都联想不到这一点,他也算是白做刑警了。
“是很巧。”声音从后面传来。
叶煊心里骂了句娘,突然停住转身说:“所以蒋恬死的那天下午,她预约的心理咨询是你。而你们单独见过面后没几个小时她就死了,在目前还没有锁定嫌疑人的时候,你明白现在自己是个什么处境吗?”
秦觅来了个急刹车才没迎面撞上叶煊,一抬眼就看到叶煊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
“担心我?”秦觅脱口而出,旋即很快接了一句将此盖过去,“我以为她是自杀的?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没有杀人。”
叶煊“切”了一声,拿出他没心没肺的招牌笑容,“来这儿的每个人都跟我说过这句话——我没有杀人。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秦医生还真是不可避免地落入俗套。”说着推开审讯室的门,“有没有现在不好说,请吧。”
叶煊等他进去后转身也进了审讯室,却是单向玻璃后的那个房间。
“叶副。”里面两个刑警起身。
叶煊笑着点点头,“你们坐,我就进来看看,这人什么情况?”然而他的行为却不是随便看看的意思,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熟练地拿起耳机戴好了。
“呃,是死者蒋恬的心理医生,叫……”
“我是问他怎么在这?”叶煊听到耳机里刑警正在按惯例询问秦觅一些基本问题,“有什么问题?”
“哦,没有,他是第三人民医院的外科医生,我们去医院盘查的时候他刚好接了个打群架大出血的病人,忙不开,他主动提出下班后来市局配合调查,我们看他态度很好,而且也不是嫌疑人,在医院守着他影响不太好,就这么办了。叶副,这合规吧?”
叶煊说:“没事儿,你们不用管我,该怎么审就怎么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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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半夜两点,市局的排查工作才终于告一段落。
“叶副,走了啊!”
“路上开车慢点,有车的送送没车的,男的送送……没女的了,男的互相送送,这个点地铁都睡了一觉了,回去抓紧休息,做好继续加班的准备!辛苦了啊同志们!”
“又要加班——”又一阵哀嚎。
“明天谁迟到谁扣俩月奖金!案子再没进展明天集体在市局打地铺!没宵夜吃那种!”
叶煊这边把刑侦队安排得明明白白,又把禁毒队的人送走,在市局忙里忙外乱了一通,等终于静下来才想起还有秦觅这号人,一看人去楼空,于是关了灯,把包一背,一只手夹着头盔,吹着口哨出了市局。
可谁想到,叶煊刚跨上雅马哈,头盔还没戴,一辆宝蓝色的捷豹在路中间停下,车窗开着。
叶煊在雅马哈上弯下腰往车里看——秦觅。
“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顺路送叶副支队回家?”
连叶煊也是第一次听说送别人回家居然问别人方不方便,秦觅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但可惜在他这里,这一页已经翻篇了。他这个人没多少优点,其中一个就是一旦想通了,什么人、什么事都放得下,洒脱到让人觉得他压根没走心的程度。
他刚想拒绝,但秦觅接着说了一句让他没法拒绝的话,“好感谢叶副支队对我的照顾,全程旁听我的审讯过程。”
车开出市局大门叶煊才回过神来:我他妈居然就这么上车了!明天怎么办?雅马哈停在市局,我又得打车过来上班?
“你好像不太愿意搭我的车?”秦觅开口。
叶煊想都没想就扬起他八面玲珑的笑容:“怎么会?四轮的总比两轮的舒服,再说还有司机。我只是没有让人接送上下班的习惯,突然坐在副驾驶上走这条回家必经之路,有点新奇。”
“那证明我没走错路。”
叶煊尽量让自己笑得不要太尴尬,把视线移向窗外,做出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果真,两人还就没再说话。
安静了好久,秦觅突然开口:“你累的话可以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这话一出来,本来有点困的叶煊哪还睡得着,再也没有更清醒的了,坐直身子,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不困,一点也不困,还有十分钟就到了。那什么,虽然有点老套,但还是要多谢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来接受询问调查,搞到这个时间点,不好意思啊。”
“应该的。不过现在你应该不怀疑我了吧?”
叶煊想了一下笑起来,在车里第一次看向秦觅,“原来你以为我怀疑你,所以才去审讯室旁听?”不等秦觅说话就接着说,“虽然你某些方面的确符合我对犯罪嫌疑人的推测,但我没有怀疑你。我当时那样说,是感觉你没把这件事当回事,所以想提醒你重视起来。”
“为什么觉得我没当回事?”秦觅开车很稳,和他说话一个风格。
“大概是因为医生看惯了生生死死,死个人在你眼里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何况她的死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会觉得自己说了什么都无关紧要,不影响案情发展。介意我抽烟吗?”叶煊觉得真的很困,他必须靠烟草提提神。
“不介意。不过作为医生我建议你戒烟,对肺不好。”秦觅说。
叶煊耸耸肩掏出烟,却叼在嘴里却没点燃。
秦觅瞥了他一眼,继续问:“尽管我无关紧要,但我说的话也会影响案情?”
“可以这么说。万事万物都有联系,只看你能不能把它们之间的联系找到,连成网,还原来龙去脉。”叶煊说到这里看了一眼秦觅,“掌握的信息越多,这张网就越完整。”
安静了须臾,秦觅说:“在审讯室我有些话没说,不知道现在说还来不来得及。”
语出惊人不过如此,叶煊嘴里的烟都差点掉出来,“什么东西?”
“如果你们给我看的死者照片没有经过处理的话,死者脸上的妆容不觉得不太正常吗?”
“所以呢?”
“我能想到两种可能性,死者死前自己画上去的或死后由凶手画上去的。前者,说明死者当晚要见的凶手,和她还没有到可以素颜见面的地步,所以她哪怕已经洗过澡,还是要涂口红让自己看起来气色好一些。可我想不明白要见什么样的人需要化那样的妆容,试戏好像只能勉强说得通。如果是后者,更顺理成章一些,尤其从心理学上说。是这个路口吗?”秦觅脉络清晰地说着说着突然发问一句。
叶煊却立刻接上:“是,转进去。你继续说。”
“杀了人不够,还在她脸上化小丑妆容,如果凶手不是个变态,为了满足某种心理的话。那明显带着强烈的侮辱性质。”秦觅开到小区门口停下,却还保持着双手握方向盘的动作,“加上蒋恬从事娱乐工作,不难推断,凶手应该是借此嘲讽,她是戏台上逗人发笑的小丑。如果这案子定性为他杀,仇杀或情杀的可能性很大。”
“漂亮,漂亮。”叶煊鼓起掌来,说道:“秦医生不愧是心理学准博士啊,单看了一眼死者案发现场的照片就能推断到这个地步,让我突然想把你挖到市局做心里侧写了。”
“我只是听了你刚才的话觉得不该有所保留。希望帮得上忙。”秦觅又是那副不远不近的微笑面孔。
“你说你想不明白蒋恬要见什么人,需要她化那样的妆,这一点其实……”叶煊稍作犹豫后还是透露了一点案情,“她死前的确用过口红,但经我局实力过硬的痕检和法医共同鉴定,小丑妆是死后加上去的。”
“化了两次?”秦觅的理解能力很强。
叶煊笑着点了一下头,“所以你的推断就可以综合成为一套说辞——蒋恬约了人在家里见面,特意在洗澡后涂了口红,可见,这个人她很重视但却不是她可以素颜见面的类型,我更偏向是不太熟识的男性,基本排除经纪人卫男,监控显示卫男也的确有不在场证明。而蒋恬死后,有人在她脸上添了带侮辱性的小丑妆容,意味不明。现在只能指望痕检从她近百支口红里面找到被使用的那一支,并且上面有有效指纹。”
秦觅对这个案子的了解程度,在此之前也停留于“女明星自杀”,比网友唯一超前的是他作为心理医生,知道蒋恬没有抑郁症。但此时却是把之前所知全部推翻了,便问:“所以你们一直对破案进度有所保留,是为了混淆凶手的视听?”
“算是吧。公众人物案件关注度高,也可以利用起来。本来想把卫男拉来当十二小时的替死鬼,但……”
“但?”
叶煊揉了揉头发,“但这案子现在有点复杂,还有一点我没想通。”
秦觅看他不想说太多,当然也很懂事没有继续问,只说:“如果你需要帮忙,可以随时找我。”然后递了一张名片过来。
叶煊挑了一下一边眉毛,“随时?”
“半夜打电话这种恶作剧行为,我觉得是十四岁到十六岁的男孩子才会干的事,叶副支队应该已经成年了吧?”
叶煊笑得喉结发颤,笑了好一会儿才把名片随手往外套包里一塞:“秦觅同志,我代表市局刑侦队感谢你的积极配合!再代表我个人感谢你强制性送我回来以及成功把我逗乐!回去开慢点,走了!”然后潇洒拉开车门,夹着摩托车头盔,手里甩着钥匙,叮叮当当一路响着走进小区门。
秦觅突然有股熟悉感,不等他去抓住,心里已经抢先冒出一句话:“再见”也不说一句,没礼貌。
“叶副队回来了!又加班到这么晚!”小区门卫熟络地打招呼。
“没办法,职责所在!你也辛苦,回见啊!”叶煊笑着回。
秦觅一直目送叶煊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才收回目光,发动车离开。
车刚走,本来已经黑了的单元楼被口哨声叫亮,叶煊伸出个头往停车的地方看了看,嘟哝了一句什么,这才继续把一动就响的钥匙往包里揣,拿出名片来看了一眼,然后把名片随手一塞,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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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叶煊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他起晚了。
想起昨晚在市局说的“俩月奖金”,有种即将自己打脸的悲壮感,而更糟糕的是,他洗完脸叼着一片吐司,拿起头盔准备出门,才想起来:雅马哈孤零零停在市局。
“靠!”叶煊咬着土司囫囵骂了一句,“天要亡我?老子不服!”
大黑背也叼着一片吐司,跟在他腿边摇头摆尾。
“人民币!自己吃午饭晚饭啊,爸爸爱你!”叶煊冲着狗交代了一句,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下了楼。
结果让他更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刚出单元楼就看到昨晚那辆送他回家的捷豹就停在单元楼门口。车主换了一身衣服,休闲风,依然干净清爽,一尘不染,正侧头看着自己。
迫于“打脸警告”和扣奖金,叶煊没多想就再次拉开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