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 金(2 / 2)
我暴怒,抬脚踩裂隔我最近的针管,碎片透过劣质的鞋子底直扎入皮肉,一种疲倦的疼。我低下身猛然把他拖拽起来,无限近地逼视着他的眼,咆哮:“他们对你做什么了?!”
他似刚刚睡醒眼神被灰笼罩,含义不明,只是轻声吐出了几个字,“你也知道的,都一个样,改不了的。”他笑得像风吹过五官也都会被吹走。
推开他——
我抓过墙角的箱子就往地上砸,他呆住,尖叫凄厉入耳。我们陷入突然发生却又无法中止的扭打,他拼命地攻击,我狠狠掐他的脖子要他冷静,心里却涌起绝望的欲念想要不就掐死他吧一了百了好了,再也不要过这样的生活。在纠缠与僵持中忽然瞟向窗外那一片狭窄的天空,阴暗的灰色,浓郁得好像要蔓延涌流。我恍惚间看见它好像漫入这个可悲的房间,涨水一般淹没了他和我。我突然笑了,任由他一拳直揍在我鼻梁上,伸手去摸,已感觉不到痛,不过是习惯性动作,已分不清楚要抚慰的究竟是身体还是心。我得意而又惨然地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说给他听,“——只要我在一天,你就想都别想。我要把你的毒品全毁掉。只要你没有杀了我,每一天都会如此,我不让你如愿以偿。”
他怔住了,无措地睁着眼睛,喉咙挤出破碎变形的呜咽,低低的、盘旋。一滴眼泪在眼眶汇聚,很薄很薄,不愿意落下来。
场景忽然穿插流动,他扑上来一口咬在我手臂上,湿润在那里静静地流淌,我咬紧牙关,看着他只是不说话。血,沾在他牙齿上,退开几步,他开心而仓皇地咧开嘴,笑容是鲜红的,目光也是鲜红的,他近乎神经质地哈哈大笑,极低声地问我——
“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不会离开我?你要陪着我到死?”
他的眼神里有种急切燃烧机成灰烬的火。要避开那种有温度的目光。
走到抽屉旁边,大力拉开它,手伸进里面摸索,好半天,抽出一把刀。摘掉刀套,我转过身愣愣地盯着他,倏然一笑“——老金,你笑起来有种灰暗的色彩。”耳边的幻听很轻很轻,转眼被大雨掩盖。我一步步靠近他,他的眼神由惊喜慢慢转凉,粉碎,不加掩饰的伤心——他闭上双眼哀鸣,“……算啦。”
“为什么算了?”我忽然就哭了,烫得人心里发累的眼泪沉甸甸的,引力直教人下地狱。我看着他、他背后斑驳脱漆的房间、摇摇欲坠的储物柜、青灰发霉的食物,还有和我俩一样为生活心惊胆战的老鼠。从小我就习惯的一切,长大被无限复制粘贴,把我锁在这样一种烂熟于心的背景里。可是这里已没有他。
我尖叫:“为什么算了?!他妈的为什么算了?!连你都要摆布我……连你都要不听我的话……”
我哭得直打嗝。跪下去,碎成一团无人留心的影子。我哭得像断了腿的狗。
“不要哭。”他竟然恢复了平静,只是声音里有股虚空,似乎迷茫极了。
温热的手臂围住我,我滑下去,他把我使劲拢在他怀里,收紧到连哽咽也无以为继。我只能让他从发抖的手里拿过刀子。他腾出一只手急忙把刀子收回抽屉,又过来更紧地拥住我,怕我会反悔似的。只能听他说话,他平淡地对我无意义地聊着,单方面聊着,他童年的回忆。
“我曾经也不是这样,我在遇见你以前,人生的变故实在太可怕了,以至于我根本没法再爬起来,如果没有你,我甚至觉得我老早就会烂在某一个日子,直到几天之后有人发现我的尸体。我们有二十多年完全陌生。但现在我们只有彼此。我也有许多怀念的事,我喜欢小时候洒满阳光的院子,我喜欢偶尔一次四口之家出郊的踏青,我喜欢香味四溢的坤面儿和桃花树,我甚至还喜欢18岁领到通知书时烟枪伯伯的笑脸……这些都是我的童年回忆。但我永永远远地失去了它们,在我和它们完全割裂之时,我已深切地明白,即使舍不得,它们强烈的光芒也会反复刺痛我、刺痛我的生活,给我留下永恒的伤疤。”
他平静地相告,手指缓缓嵌入我的。我们很长时间没说话。这间房子又一次被沉默席卷。不知为何我觉得这时应当已雨过天晴,望窗外看去,却依旧是绵绵小雨,下呀,下呀。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看起来反人类,其实是真善美。已全文存稿,因为是高三,所以不定时。
我感觉我得更正一下,出场的并不是主攻和主受,只是主受一个人而已……主攻还没出来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