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我是苏念之(1 / 2)
1979年 7月的北京,热浪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着整个城市。
清华大学的校门在烈日下泛着古朴的光,校门前的石板路被晒得发烫,偶尔有几辆自行车叮铃铃地穿过。
陈暮站在一颗槐树下,他不过 18岁的年纪,身形单薄,身上的中山装整洁,但已经被汗水湿透。
若不是考虑到这里是清华,陈暮是真打算穿港式t恤前来。
但这个提议,被沈婉钧死死地制止。
认为陈暮这样穿来,那必然会被清华学子所嫌弃,太不尊重他们。
身后跟着的沈婉钧,抱着一摞文件,白衬衫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背上。
沈婉钧看着陈暮微微发怔的侧脸,轻声说道:“陈暮村长,要不我先去教务处打个招呼?”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毕竟他们面对的,是国内顶尖学府的学子和教授。
纵然,她透过自己的关系,打了招呼,但也没有底。
这里可是清华。
华夏最高学府!
虽然清北并列,但实际上,北大是要略差一点点的。
至少在人们心中,可以接受清北并列,绝对不能接受清华不如北大。
陈暮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尽管已经两次登上新闻联播,成为众人眼中带领渔村搞建设的“小英雄”,但此刻站在这满是学术气息的校园里,他的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这可是清华大学啊,”他在心里默默想着,“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深厚的学识,我真的能说服他们吗?万一被拒绝得太难看,不仅招不到人,自己可就尴尬了。”
毕竟陈暮其实也是应届毕业生。
只不过自己毕业的院校,和清华比起来,差距太远,太远。
这种先天学府压制,让陈暮颇有点紧张。
校园里的学生们行色匆匆,有的抱着厚厚的书本,有的推着自行车,时不时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入陈暮耳中,让他的脚步不自觉地顿了顿,一股强烈的局促涌上心头,仿佛自己是个闯入者,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在辗转打听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建筑系的办公楼。
楼道里,一幅幅精美的建筑设计图挂满墙壁,从古典园林到现代高楼,每一幅都透着专业与精致。
陈暮驻足在一幅设计图前,那是一座现代化商业中心的设计,线条流畅,充满未来感。
他看得入神,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象着如果把这样的设计理念融入渔村,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要是能把这些先进的理念带回去,渔村一定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但随即又担忧起来,“可人家凭什么愿意去我们那个小渔村呢?这里的学生随便去哪个大城市的设计院,都能有更好的发展,我拿什么留住他们?”
他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在内心深处不断给自己打气,却又忍不住冒出阵阵怯意。
这一点,和陈暮在大海上跟美军硬干,炮轰和合图一点关系没有。
这里是清华,就这两个字,就足以让所有大学生,不由自主地敬畏。
“这位同志,有什么事吗?”一个戴着眼镜、穿着白衬衫的中年教师走了过来,目光在陈暮和沈婉钧身上打量。
陈暮连忙回过神,露出一个略显羞涩的笑容:“老师您好,我是鹏城渔民村的村长陈暮,这次来是想招聘城市规划类的应届毕业生,为我们渔村的建设出份力。”
说着,他从沈婉钧手中接过文件,递了过去。
递文件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在心里祈祷着老师能给一个机会,“拜托了,只要能和学生们说上话,就还有希望。”
中年教师接过文件,扫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没想到新闻联播里的小村长亲自来了。不过,我们建筑系的毕业生,大多都想去国家部委设计院,或者留校任教,你们渔村……”
他的话语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陈暮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胸腔里像是坠着一块千斤重的石头。
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诚恳地说道:“老师,我们渔村虽然现在条件不好,但发展潜力巨大。我们已经开始建设农民新村,接下来还想打造集旅游、商贸于一体的现代化渔村,正需要专业的规划人才。”
他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
一定要争取到机会,渔村的未来就靠这次招聘了。
陈暮知道自己的能力和短板,如果任由自己乱发展,那不是不行。
从财富上来说,一定可以实现全村人财富自由。但是村里建设的乱七八糟的,那会被人笑话的。
就算不被人笑话,陈暮自个也会觉得膈应。
中年教师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吧,我帮你联系一下系主任,安排个时间,你可以和应届毕业生学生们见个面,介绍一下情况。不过,能不能招到人,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在等待的过程中,陈暮和沈婉钧坐在建筑系的休息室里。
休息室的墙上挂着许多建筑大师的照片,还有一些学术研讨会的合影。沈婉钧看着陈暮紧绷的侧脸,忍不住说道:“村长,那些学生说不定会看不起我们,我们……”
纵然沈婉钧是全国最好的财经政法大学毕业的应届毕业生,在这清华,也是局促的。
毕竟,全国第三的学府排名,很多学校可以去争夺。
但是第一,第二,从来没有人去争。
“没事,婉钧。”陈暮打断她,目光坚定,但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
“只要我们把渔村的规划和前景说清楚,总会有人愿意和我们一起干的。”
他在心底反复盘算着待会儿要说的话,每一个措辞、每一个案例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生怕遗漏了重要信息,又担心自己说得不够好,无法打动那些眼界极高的学生。
“要是表现得太在意,肯定会露破绽;可要是太随意,又显得不专业,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终于,在系主任的安排下,陈暮得到了一个向学生们介绍的机会。一间不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即将毕业的城市规划专业学生。他们大多穿着白衬衫、蓝裤子,戴着眼镜,脸上带着自信与高傲。
陈暮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鹏城渔民村的村长陈暮,很高兴能有机会在这里和大家见面……”
“等等!”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生突然站了起来,“陈村长,我们是学城市规划的,是要为现代化大都市做设计的,去你们渔村能干什么?画渔船码头吗?”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声。
陈暮听闻这话,仿佛像松了口气一般。
情形不会再坏了。这也让陈暮那被最高等学府压制而产生的紧张之情,彻底放下。
但一旁的沈婉钧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股羞辱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虽然羞辱的是陈暮,但她感同身受。
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痕。
“难道渔村就不值得被规划吗?”沈婉钧在心里愤怒地呐喊,自尊心被狠狠刺痛,仿佛被人当众剥去了所有尊严。
但她还是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想要出声反驳,但却看见陈暮投过来的镇定自若的眼神,让她逐渐冷静下来。
陈暮微微一笑。
“同学,我们渔村正在进行前所未有的变革,从传统渔村向现代化社区转型。我们需要专业的规划,让渔村既有现代城市的功能,又保留渔村的特色文化……”
陈暮开口之后,心情愈发的安宁。
这里纵然是清北又如何,我是来招聘的,是来当你们老板的。
这一刻,陈暮颇有种,你们再牛又如何,还不是学好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我现在就是那个帝王。
“嗤,说得好听。”另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不屑地说道,“你们渔村有什么学术资源?有先进的规划软件吗?能接触到前沿的学术理念吗?跟着你去渔村,恐怕我们的专业都要荒废了。”
沈婉钧气得脸色发白,刚要站起来反驳,陈暮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陈暮村长,他们太过分了!就算是清北学子,也不能这样骄傲吧!”沈婉钧努力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那股委屈、愤怒与不甘在胸腔里激烈碰撞。
陈暮缓缓从包里拿出一卷泛黄的图纸,缓缓展开。
“这是两个月前,我们渔村第一版规划图。那时候,渔村还是一片滩涂,我们没有专业的测量仪器,就用竹竿丈量土地;没有计算器,就用算盘计算数据。”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图纸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日子虽然艰苦,但每一步都充满希望。我一定要让他们看到渔村的潜力。就算被嘲笑,就算被看不起,我也不能放弃,渔村的未来不能就这样断送。”
当然,这番话说出来,那是真假参半的。
不过呢,此刻,陈暮总要表现出一点苦情戏来。
毕竟自己是来挖人才的。
是的,挖!在这里招聘,就自己现在渔村的形式,那就是挖,或者说,抢,偷。
说着,他又拿出一张崭新的设计图:“这是我们未来的规划,我们要建学校,医院,商业街、文化广场,还要开发海上旅游项目。我们虽然没有先进的软件,但我们有一片亟待开发的土地,有一群渴望改变的村民。在这里,你们的每一个设计都能变成现实,而不是仅仅停留在图纸上。”
陈暮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这些话能打动在场的学生,“哪怕只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愿意跟我走,所有的委屈都值得。”
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但很快又响起质疑声。“陈村长,你这是纸上谈兵。”一个男生冷笑道,“没有专业的指导,没有完善的体系,你们的规划迟早会出问题,到时候岂不是误人子弟?”
“就是,我们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去渔村瞎折腾。白白浪费我们青春最美好的几年时光。”
面对这些尖锐的质疑,一旁有力没地方使的沈婉钧,急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是不是我太天真,高估了渔村的吸引力,我就不应该让陈暮村长来这里,白白受一番侮辱,我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我以为托关系打了招呼,会好一点。没想到,这些学子那么不留情面。”
陈暮对于屡遭无视和嘲讽,甚至鄙视,心里也闪过一丝动摇,但随即又坚定起来,眼神中燃起倔强的火焰,
“高傲,漠视,我就最喜欢有挑战了。”陈暮内心冷冷一笑,决定今天怎么也要攻克一名清北学子回去。
咬了咬牙,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却充满力量:“我知道我们渔村现在比不上大城市,但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你们。我不但能给你们最好的待遇,我还能保证,在这里,你们的才华不会被埋没,你们的每一份努力都能看得到成果。”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后排的一个女生站了起来。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容貌清丽脱俗。
她的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同学,然后落在陈暮身上:“陈村长,我叫苏念之。我在港岛中文大学交换时,做过珠江口生态调研,对渔村的发展有一定了解。”
她走到讲台前,看着陈暮手中的图纸,“您的规划虽然粗糙,但充满了可能性。我愿意去渔村看看。”
陈暮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股狂喜如同火山喷发般瞬间涌上心头,眼眶也微微发热,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终于有人相信我们了,渔村有希望了!这不是在做梦吧?”一旁沈婉钧也是心里激动地呐喊着,之前所有的委屈、焦虑和不安,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汹涌的泪水,险些夺眶而出。他拼命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在众人面前失态。